亲爱的各位:
你们曾经是儿童,而且现在你们的心扉至少还向着逝去的童年岁月敞开着。那些岁月或许显得久远,或许又仿佛是昨天。
现在,我站在你们面前,对多数人来说是个十足的陌生人。不过,再过十来分钟,我会给你们留下一个今年安徒生文学奖得主的印象。
二十年前我的处女作发表时,我不曾梦想到我会经历今天这般不平凡的场面。这项大奖离我之遥远恰如冰山之于热带的阳光——这或许是个不够恰当的比喻。
不过,十七年后,当我出版了十二本书以后,我仍这样看。现在我感到我似乎是置身于一个童话之中。我站在这儿,显得很蠢,很有点手足无措。这是因为,我确实不清楚我口中吐出了什么魔咒,借此敲开了大奖之门,使得你们接受了我,并且高度评价我的文学作品。
我拧疼自己,借以清醒过来。看来,我不是在做梦。这是真的,我是真的,这一天是真的,这一刻是真的,即使我不明白我何以承受得起这项难以置信的殊荣。
我觉得,我所以感到这是一个童话,是源于一种对比:
一方面,今天是一个节日,我们在此庆贺优秀的文学作品,文学是不可或缺的。今天我们在一起共同度过几个小时,对文学所传达的生命和精神给予一点特别的关注。
我们都有一个共同的梦,相信有一个更美好的世界。而通往那个世界的最重要的途径,或许就是优秀的文学作品了。儿童文学图书就是这样一条路,它是一条未知或难以把握的路。
我赞赏你们诚实的工作和由衷的信念。尽管我不是一名披甲载盔、扬鞭策马的骑士,但是,我必须时常秣马厉兵,一旦我觉得该做出贡献时,我会力争越上高不可攀的城堡和布满荆棘的大墙,去拯救一位妇女或儿童。
并不是只有年轻女子才有教母;并不是只有年轻姑娘才对纺纱感兴趣——那令人生厌的纺锤或许藏在什么地方在等待我们任何人,天晓得它在何处。这个世界从来不那么容易被人认识。
千万不要忘记我们共有的梦。我自然想到了梦中的独角兽。我们心上都映着它的形象。你们是何时见到这些神奇的动物的?传说中它们那耀眼的白色躯体甚至使月亮相形黯淡。如果你们没有见过这东西,这并非说明它不存在,对吗?
我说过,今天是一个让人作出对比的日子。对比的另一面是,我写作并非是为了得奖或是通过作品的翻译扬名。我写作甚至不是为了出什么名。我写,仅仅是因为写作是我生命的需要。如果我不写作,恐怕我就不会感到我活得完整。
我的日子是在一间屋子里与我的终生伴侣一起度过的。我称之为我的办公室,里面满是书,读过的或未读过的,充满了期望和不可磨灭的记忆,甚至一丝笑靥或一道泪痕。
我窗前的花园里面百花绽放,提醒着我每件事物都瞬息万变,生活载着我飞奔如白驹过隙。
随着我将一页页的白纸填满了文字,园子中的花儿也完成了它们的使命,落红一片。神秘的小说从此随风而去,飘出了视野。它们去哪儿了?我常常猜测书的读者们是些什么人。
我写过十二本书。写这些书占据了我大部分成年后的时间。我知道我在写作中一直是十分诚实的。但我决不装作寻到了真理或生活的真谛。
我 从小就写,一直写到今天。开始是阅读妈妈订阅的周刊上的连载故事,并照这种样式一周接一周地写自己的连载小说,那些书名是《威尼斯的伯爵夫人》、《危险的 爱》或《银灰轿车中的女孩》。这些小说是写在小黄皮笔记本上的。我想这些本子仍然留在母亲家我自己的那间房里,上面落满了灰尘——这也是使过去的岁月变得 柔和的一种办法。
我 说不清我为什么要写作。写作一直是我生命的一部分——就像我怦怦作响的心或呼吸着的肺叶。当我的想像力受到心智的指引,一个情节将临、一段文字即将从心灵 深处的海洋中浮起,而我的手却不与心脑协调合作时,我简直是痛不欲生。在那些时候,折磨看我心的痛苦几乎要比我的心还沉重。此时我会想:“这辈子我不会再 写一个字了。”我真想干枯我的心灵之海,让它永远消逝。但是,痛苦是艺术之母,没有痛苦,我们及整个人类都不会生存。
我从没想过当什么作家。我生长在茫茫挪威森林中的一个小村庄里,那个环境离作家之梦太遥远了。每次我手捧自己最新出版的作品时,我都禁不住要问自己:这真是我写的吗?
写作就是与一切不可能之事做斗争——让文字去传达、去表达某种意义。我何以知道我写下的文字是否对读者有意义?我不会知道的,因为交流是生命的魔术。
如果我的心不在字里行间跳动,<