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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962年林燿德出生於台北,他的本名「林耀德」和後來使用的筆名「林燿德」讀音一樣,「燿」字的寫法卻不同。原本,這個「耀」字的左邊是一個「光明」的「光」字,後來,他所使用的筆名把「燿」字的左邊改成了「火」字,而事實上,不管是「光」或「火」,都會讓人想起林燿德這顆台灣文壇上光芒四射、衝勁十足,卻英年早逝的才子。
林燿德出身世家,原籍福建廈門,先祖僑居於緬甸仰光市。他的祖父林振成曾經擔任過台灣省府的政務官和行政院顧問,父親林瑞翰是台大歷史系的名教授,在史學界以研究宋史聞名。出生在這樣的高知識份子家庭,本身又聰明敏慧,林燿德的求學生涯自然沒有太大波折,他畢業於台北市著名的師大附中,隨後考入輔仁大學法律系,1985年林燿德大學畢業後,擔任過多家雜誌社和出版社的主編、總編輯,同時又在報社、電視台等媒體擔任特約撰述、顧問等工作,是台灣非常活躍的文化人。事實上,林燿德所受的學術訓練本來應該和文學無關,不過,由於他從少年時代起就具有的文學和歷史愛好,讓他能夠以非文學相關科系畢業的身份,成為台灣文壇上最受注目的年輕作家和文學學者,並在短促的一生中繳出亮麗的文學成績單,這樣的成就,一方面來自他過人的秉賦,更多來自他不斷的努力。
林燿德從1977年還是一個高中生的時候就開始了文學創作,他最早接觸的文學社團是當時在台灣文壇上相當活躍的「神州詩社」,「神州」創立於1977年元旦,是由一群馬來西亞來台灣讀書的僑生所組成的,主要成員有溫瑞安、方娥真、黃昏星、周清嘯、廖雁平等人。林燿德加入神州後,和社裡的成員相處融洽,他們一起寫詩、練武,充分表現出年輕人的壯志、豪情和理想。加入神州的第二年,林燿德開始在《三三集刊》等媒體上發表詩和散文,邁出他日後成為專業作家的第一步。不過,到了1980年,「神州」牽扯進入政治事件,溫瑞安和方娥真兩個人以「為匪宣傳」的罪嫌被拘留三個月後強制驅逐出境。當時,林耀德才18歲,經歷過這次政治事件,林燿德開始極度約束詩文裡的「自己」,他幾乎不再願意在作品中顯出私我的感情。也因此,到了大學時代,他從詩壇重新出發之後,寫作方向轉為知性的都市文學,直到30歲之後,他才重新開放禁區,在詩文中不斷談到私我、生活與自己。因此,有學者認為:「神州」事件提早葬送了林燿德的青春歲月。。
林燿德雖然從1977年就開始創作,卻一直到1986年才得到出版作品的機會。當時,他一口氣推出了詩評《一九四九以後》、詩集《銀碗盛雪》和詩選《日出金色》等著作,其中《日出金色》是和陳克華等年輕詩人合寫的,林燿德從開始創作到出版作品距離了將近10年時間,這段漫長艱困的「文壇新人期」,對於林燿德日後的行為、想法和寫作,都有一定的影響。
林燿德才華橫溢,博學多識,對文學的企圖心強,想像力和創造力都十分驚人,他從20世紀80年代開始倡導現代書寫和都市文學,在台灣文壇極度活躍,他突然病逝於1996年,享年才34歲,但是,在他短暫的人生旅程中,卻醞蘊了極為豐富的文學生命,他得過30多項文學獎,出版了詩、散文、小說、評論等30多種,直到今天,他的作品仍然受到高度重視和研究,他重要的詩集有《銀碗盛雪》、《一九九0》、《不要驚動不要喚醒我所親愛》等。
文學花園
說明:
許多學者認為,雖然林燿德博學多才,但是,在他34年的人生中,最主要的文學成就還是在於詩,他是早慧的詩人,能夠見人未見,開創新局。雖然,他一向被認為是最能夠描摹都市靈魂的後現代詩人,但是,他的格局相當開闊,詩的取材也極為豐富,除了以都市做為書寫對象之外,他對於星球、戰爭、科技、未來等等題材也都有涉獵。在他的作品中,可以見到對於歷史的專注,他不僅關懷台灣歷史,也關懷文學史的建構。他以「絲路」為題目的作品有好幾首,這是其中的第一首。
原文:
絲路Ⅰ
蓮花托昇
我掌中靈秀緩緩開拆
開拆緩緩
「至道無難」
而我且無揀擇
無揀擇
無揀擇的路
直達天與地之邊界
與火輪相交……
無揀擇的砂
埋沒駱駝的骨骸
鷹的翅
絲路
穿越綠色的山脈
穿越黃色的山脈
穿越金色的山脈
穿越紫色的山脈
絲路
我來了
千盼萬盼
絲路
我來了
1
砂漠是
聲和光和影之
究極
砂漠是海的兄弟
海是沒有瞳孔的眼睛
砂漠是沒有眼睛的瞳孔
砂漠是
聲和光和影之究極
千萬雙奇禽異獸的狂嗚狂吠
兀然降為
惡夜墳場
無響
無聲
靜
。
呵靜
是宇宙創世紀的第一音
靜是無音之
音
爛烈之光於一日
變幻如銀河一世之詭譎
日光與月光 交替掩映
擺佈地景 化砂丘為
無數夜叉
無數地獸
蜷捲
扭曲
飛撲而去
迎面而 降
強大之輻射
恆與生命為敵
饑
渴
與蜃氣樓相浮沉
俄而高殿偉城聳起
俄而古寺神廟傾頹
2
砂
旋
舞
廣大無際的祭壇
許多
許多旋舞
許多旋舞的祭司
交錯
又交錯
耳語
又耳語
生命已無價碼
自然的意志在遊戲
風的巨柱
是惡夜惡夢的支維
頂天立地
顛撲不破
無明的恐怖
旋舞
又旋舞
3
盤古也要死在這裏
唯這株
可憐的蓮
依舊緩緩開拆
呵護掌心
掌心呵護
因這蓮
是迢迢來自銀河的哀憐
因這蓮心
是得自天心
盤古也要死在這裏
因為這裏已無天地可開
未開已是天荒地老
唯我的蓮心可開
且開一條
幽幽遠遠的絲路
4
低低吟
低低吟
狠狠唱
狠狠唱
風的口哨
夾雜精靈的飛竄
波
波
推
進
影的單調
伴隨西方的夢想
步
步
拉
長
絲路
生與死的界限
有情與無情的競技
有機與無機的對壘
一根導線
燃燒著通過地圖
烤軟砂漠的纖維
使經線和緯線
都發狂似地彈動
錯亂
使戈壁和太陽
都發狂似地囈語
晃轉
5
砂漠中的絲路
地圖上的絲路
以及心底的絲路
到底那一條纔是
真正的
絲路
夏蠶吐絲
這般垂危單獨的一根線
劃過砂漠
劃過地圖
劃過心
以及人類的青春